主题：蜗牛的家

蜗牛的家
作者：渭北 摘自渭北个人博客
在一个篱笆的稍稍上,最早醒来的是一蔓鲜嫩的秧子.祖母的一架豆角或丝瓜.从阳光里伸出手掌,把潮湿的黑夜,一片片,湿漉漉地扶上高高的篱笆.我穿越篱笆的目光,也像哪一条鲜嫩的秧子被明亮地打湿,爬上哪一面向阳的篱笆.
风很明亮.黎明的轮廓里,一只蜗牛,在一根丝瓜的藤蔓上,背负昨夜的露水与月光,背负一座空空的房子,沿着通往春天的道路,缓慢而持续地爬行.
你找春天吗?蜗牛,一条条通往春天鲜嫩的秧子,拽着塬头的太阳,旋旋如轮,春天的辙迹,已走遍四野.
蜗牛啊,一个乡村不可忽略的情节,一只农谚的字典里朴实的动词.一只沉默的哑歌手.
如果,你有一点点疲惫,就让温馨的梦里孕育一只丰腴的甜瓜或一朵小太阳.虽然,春天那么近,道路却那么遥远.
蜗牛,是民谣里,黄牛的苦亲戚.不显山,不露水,藏起一只银色的小犁铧.春天的锋芒,也藏在你小小的房子里.
没有长哞,没有悲叹,只有影子相伴,把身后的白天拖成一道道,深深浅浅时间的创痕.
一生爬行或耕耘的道路,平坦抑或崎岖,都是从一株植物的根部,物什的底部开始......
向上.向上,爬行的姿势,已成为我记忆里永恒的经典.
柔软的触角,也是另一条通往春天的道路.
一路上,触摸阳光.
一路上,聆听风雨.
抬起头,雨响在纵横的叶脉里.
把风背上.把雨背上.
聆听,时间的伤口,长出一对对欲飞的翅膀.
一堵麦苋草的土坯墙.
一棵高粱或玉米秸.
一条黄绒绒鲜嫩的秧子.
一扇老家木纹裸露斑驳的门.
小小蜗牛,是乡村插图里,一颗比劳动更咸涩的盐,一滴比劳动更沉重的汗,比月光更美的白房子.
读你叶片里,一叠叠,生动的拓影,没有哪一对剪子,能剪出这一组乡村最美的图案也让剪过老鹰剪过南瓜的剪子,拿一对毛眼眼,把你往透里看,也让她们把嘴边的俚曲,唱得瓜熟蒂落.
走遍乡村,很多时候,日子,也是一只蜗牛,攀越篱笆,爬上我悲苦的乡亲,额头上,一堵堵,沧桑夯打的墙.一堵,生活中站立的墙,也让一曲秦腔唱得至声至死,
唱得热泪滚烫.
蜗牛啊,一生背负沉重,背负一座童话的小屋,也让太阳触摸生命中另一片栖居的家园.被风雨洗磨的房子,光泽如瓷,把我们眺望的目光,逼迫成,头顶一片瓦蓝,任鹰把翅膀,拓展如旗.
蚕豆花开,也是点亮乡村,一对动情的眸子.
秧子,拔节的长势,响成一条流淌的河.
响彻村庄.响彻村庄,还有一群狠劲嚼草的牛羊,石磨旁握得很响的剪子.她们手中的日子,坚硬如瓷.
关好栅栏.窑里点灯.
一枚圆圆的月亮,也结在一条秧子上,把你一座月光的房子,静静打磨,刻一幅守望家园乡村的黑白版画!
家又在何处呢?
今夜,秋凉如水,任蛐鸣开成一朵朵晶莹的南瓜花,清澈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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