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不必担心中国银行业的前景

　中国银行业在过去的一年里饱受质疑。很多人担心，地方债风险和房地产调控会压垮某些银行，且即将步入危机。事实果真如此吗？

　　在讨论地方债风险时，一个被普遍运用的论据是所谓的中国地方债与GDP之比高达25%。不幸的是，尽管大多数人都在用，但它不是一个很有意义的比率。常识告诉我们，地方债是存量，GDP是流量，除非在极端财务困境里，否则两者不可比。有意义的数据是每年还债额与GDP或税收收入之比。假如十多万亿的地方债平分在5年内还，地方债与GDP之比则为5%。倘若GDP保持8%的年增长，同样的地方债在5年后仅相当于当年GDP的3%，加上中国政府每年的税收增长在20%～30%，这个债务负担何以造成危机？

　　即使如穆迪所说，中国的地方债确有14.4万亿，且5年后的坏账比例达到18%，规模在2.6万亿，地方债仍不可能造成中国的银行危机。2011年，中国银行业的资产高达111万亿，比2010年增长18%，即使保持每年10%的增长，5年后中国银行业的资产将达到179万亿，这些坏账也就将银行坏账率提高1.4%，从现在的0.9%提高到2.3%。这个数据仍居世界最佳之列。截至2011年第三季度，中国商业银行实现净利润8173亿元，高于2010年的全年利润7637亿元。据此估计，中国商业银行2011年全年利润应当有30%左右的增长，在1万亿以上。可见，即使按照穆迪最糟糕的估计，2.6万亿坏账也只是降低未来几年银行盈利而已。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并不知道穆迪的估算从何而来，也没有必要置信。

　　有人担心房地产贷款会随着房地产市场降温而变成银行的坏账。这种担心也是多余的。首先，中国个人房屋抵押贷款要求有较高的首付，通常在30%以上。即使房价下跌，购房者亏钱，银行损失的可能性也不大。其次，对开发商贷款银行有较多的限制，发放额与房地产项目的完成挂钩，银行风险有限。而且，商业银行不止做房地产贷款，房地产贷款占总贷款比例通常低于10%。

　　如果贷款质量不必担心，市场只能担心银行的贷款增长或利润增长了。银行贷款规模的增长最终取决于中国经济的增长。除非中国经济停滞或下滑，银行贷款规模必然继续增长。中国商业银行的主要利润来源仍是净利息收入，根据中国银监会统计，2011年前3个季度，尽管利息收入较前年有所降低，但仍接近总收入的80%。在中国现有的利率非市场化，并且贷存息差近乎恒定在3%左右的情况下，银行的收入不但较高而且较稳。

　　中国商业银行依赖利息收入的盈利模式常常被当成制度落后、不够市场化的证据。但那些对中国银行业盈利模式的指责本身往往最缺少市场经济的精神。银行业的市场化不是简单的华尔街化或伦敦城化，不是简单的对比中国和美国金融产品的差异，然后断言补足这些差距便是市场化的方向。金融产品和服务，如同其他产品一样，之所以要市场化，是因为我们无法确定市场需要什么产品、需要多少，以及此产品与彼产品间的替代或互补关系。套用哈耶克的话说，这些都需要市场的自我组合和自我优化来实现，这是一个反复试错的渐进过程。这才是市场的生命力和魅力所在。我们之所以没有某些产品，很可能正是市场产物——或许是没有市场需求，或许是中国银行业既有的格局和能力所决定的。

　　在全球银行业萧索的今天，无论是收益增长还是资产质量，中国的商业银行都业绩骄人。翻过硬币的另一面，较为单一的盈利模式和简单的资产结构意味着中国的银行经营透明、易监管和低风险，同时意味着它有较大的提高效率的空间和增长潜力。和中国经济一样，中国银行业正处于一个新增长阶段的起点，即使中国经济增长放缓或出现短期波动，我们也不必担心中国银行业会大难临头。

　　（作者为复旦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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